中国远征军（九）

重返野人

1943年9月底，利多一一印缅交界的一个小镇，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支装备精良的大军，全是美械，个个头戴钢盔，脚蹬皮靴，着黄色咔叽军服，手持冲锋枪，各种类型的大炮、迫击炮、还有战车、轻型坦克以及火焰喷射器等新式装备，其主力为新38师和新22师，士兵们精神饱满，他们的口号是：“打回老家去!”

            1943年8月，计划中的公路终于动工了，这是一条地貌艰险而复杂的道路；有山峦、河流、泥石流和喀斯特溶洞。关于公路的名称前后有三个：由于公路的起点在印度的利多，就被称为利多公路；由于是从印度通往中国又被称为中印公路；由于是史迪威建议修建的，还被称为史迪威公路。它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中美两国军队战斗友谊的结晶。

            此时，日军已查明盟军要从印度修筑一条公路通往中国，这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军火运进中国战区。于是，日军派出多股部队渗透到这一地区，企图以偷袭、摸营的战术迟缓这条公路的建设。

            中国驻印军的两个工兵团和美国的一个工兵团及一个航空营担负修路任务。最初的路段，是由工兵们用砍刀在灌木丛中砍出来的，就这样公路一寸一寸地向前开通。

            利多离缅甸很近，公路从利多延伸不远，就进入缅甸北部的山区。而此时，日军已派重兵潜伏在缅北山区的丛林中，他们凶狠狡诈，甘愿冒死执行上司的任何一道命令，日军大本营告诉他们，自滇缅公路被封锁后，通过修建中的这条公路，将成为向中国军队输血的动脉，要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它。

            为了保障工程的顺利进行，早在1943年7月，中国驻印军新38师的114团就奉命，前凸到缅北的卡拉卡和塘家卡一带侦察、警戒，随时与潜伏在野人山丛林中的日军激战。当时曾驻防该区域的1000多英军突遭日军偷袭，而措手不及，眼看难以坚守，幸好114团及时增援才稳住阵脚。7月下旬，114团接替了该地区的防务。这是世界上最独特的公路工程，中国驻印军用战斗扫清一点，公路就向前延伸一点，因此，建设中的中印公路，是不折不扣地杀出来的血路!

            1943年10月，驻印军新38师主力，首先从利多出发进入缅甸，拉开了反攻缅甸的序幕。按计划，驻印军首先攻占印缅边境上的新平洋，然后，驻印军将以此为基地，进攻胡康谷地，拿下太白伽、孟关等战略地点，接着，突破尖固邦山隘口，攻入孟拱河谷、加迈和孟拱城等军事要地，伺机夺取密支那。

缅北曾被世界上一些军事专家认为根本不适宜作战的地区，但是中国驻印军官兵们克服了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进行了一系列战斗，表现出了顽强的斗志。

            1943年10月24日，新38师112团，沿缅北山区的卡拉卡、塘家卡，分三路向野人山这道鬼门关推进。日本人为防止驻印军出击，在深山密林中的垭口通道处修建了许多工事和据点，为日军第18师团114联队一部所据守。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今非昔比的驻印军装备精良，如下的山的猛兽，扑向凶残的日军，在112团强大火力的打击下，日军一触即溃。此一战，生俘日军8名，仅在地堡中就有110多名日军被烧死、闷死，战役的胜利鼓舞了驻印军的士气。

            初试宝刀，首战告捷，112团趁胜追击进入野人山。而这片深不可测的丛林里，埋葬着远征军不堪回首的往事，丛林中一支支锈蚀的枪支，一堆堆散乱的白骨，正是一年前，几万远征军将士命丧黄泉的地方，触景生情，更加激起驻印官兵们对岛寇的憎恨。尽管，山高林密，补给困难，还要遭受蚊虫、蚂蟥、毒蚁肆虐，但驻印军官兵战胜各种困难，决心歼灭盘踞在野人山的日寇，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

            由于杀敌心切，112团的一个营在前进中，因山高路险，林中多雾而冒进，与主力部队失去联系，被日军围困于密林之中，损失不小，数日后与援军内外夹攻才将日军击退，接着向前推进，逐一消灭盘踞于野人山的顽敌，最终于10月29日攻占新平洋，同时，中印公路也尾随延伸。

            据当时的老兵说，当时，日寇在山垭口和一些大树根下构筑了许多工事，由于事先不知道，许多士兵出去搜索后就再没有回来，后来才知道，日军把大树根下掏空做隐蔽工事，当看到中国士兵进来时不打，而是包围后再打，这样我军伤亡很大。那时，在丛林里相互间联络也很困难，为了区分敌我，士兵们想出一个用鸣枪来联络的办法；用冲锋枪对空打三下，哒哒哒，如果自己人听到后，也，哒哒哒，这样就知道那边是自己人了。日军也是用鸣枪来报信，咔拱、咔拱打两枪。当时路过野人山时，看到白骨一堆一堆的很多，因为要打战，所以没有时间掩埋这些遗骨。在丛林中作战，即艰苦又危险，刚发下的新军装很快就烂了，全成了破布条。因为整天在丛林里钻出钻进，有时遇到隐蔽潜伏就是几天，有时又是雨水天，还要天天打战，衣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那时我是班长带22个兵，等打到大龙河时，只剩下5名士兵。当年的老兵说，我们从1944年1月18日到24日与日军交上火，一直打到6月份，进展很慢。

攻占新平洋后，盟军把它建成了一个前进基地，修筑了简易机场，各种军火物资堆积如山。接着，驻印军将进入林海茫茫的胡康河谷，开始在原始森林中与日军作战，这是中国军队从未经历过的战场，更凶险的是与他们对垒的是善于丛林战的日本精锐的第18师团。

第18师团的前身是“久留米师团”，这支部队多为矿工组成，以作战顽强凶狠而著称日本全军，早年就入侵中国。“一。二”淞沪战役中，第18师团曾在上海烧杀、抢夺、无恶不作，1937年，在杭州湾登陆后，参与了“南京大屠杀”，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1938年10月，它在广州大亚湾登陆后，攻陷广州，以后，又在广西青州登陆攻占南宁。1940年，第18师团调往越南训练丛林作战，后来，参加南洋诸岛战役，号称丛林师团，一直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号称“菊兵团”，是日本军队的骄傲。

           不过，令第18师团想不到的是，中国军队竟然敢进入胡康河谷这个鬼门关来，更没有想到这次与他们交手的也是一支没有打过败战的部队，孙立人的新38师。

           驻印军官兵则胸怀国仇家恨，早就发誓一定要消灭日本这支部队。然而，胡康河谷山高林密，驻印军的重武器和美军第10航空队的空中力量又很难发挥优势，日军第18师团则利用天然屏障，在丛林里神出鬼没，诡计多端，顽强抵抗，新38师一度陷于苦战。后来，作战中的驻印军也学会了一些丛林作战的经验：利用地势地貌、山垭口、河谷、伪装、上树、潜伏等方法，一度很揍了第18师团，此方法虽然奏效，但进展缓慢，自己损失也不小。面对僵持的局面，驻印军调整了部署：采用迂回战术，用适当的兵力在正面佯攻，以吸引敌人，而主力部队则在丛林中开辟道路，绕到敌后切断日军补给线，接着前后夹击，这种战术一试就灵，竟然在丛林战中屡屡奏效，这把中国军队的斗志和信心全给打了出来，驻印军越战越勇，节节推进。于邦战役打了7天7夜，我军仅伤亡200多人而日军伤亡是我军的7倍。12月29日 ，新38师终于攻陷于邦，当日军俘虏被带到孙立人将军面前时，孙将军却厌恶地皱皱眉头，不加思索地命令参谋：“这些狗杂种!你去审一下，凡是侵略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枪毙，今后都这样办。”命令被迅速执行，日军第18师团在中国所犯下的滔天罪行，而这些俘虏手上却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当然在劫难逃。

            攻陷于邦，大大鼓舞了驻印军的士气，也震慑了日军。随着战争形势的发展，公路建设也向前延伸，但公路越是向前开通，战斗越是激烈，1943年11月底，史迪威又向公路修筑地段，增派中国驻印军廖耀湘的新22师，以配合中美两国工兵，边修路边战斗，决心沿着这条路打回中国去!

于邦战役后，整个缅北的战局开始有所转变，新38师趁势渡过大龙河。大龙河、大奈河是孟关的要冲，夺取大龙河才能直逼孟关，解决胡康河谷之敌，故而大龙河一战是新38师进军以来一次较大的战斗，敌我短兵相接，战斗异常激烈，厮杀之声萦绕山谷，日军却依托坚固的河防工事顽强抵抗，但终被驻印军偷渡迂回而突破，迫使日军向孟关方向退却。

           数日的激战，日军死伤惨重，大队长中田胜、中队长原良和吉藤井小五朗、管尾少佐及其官兵约400 余人被击毙，伤者更多。日军在退却的途中留下字条：“这次我们被打败了，中国兄弟不要追了，孟关再见”。自此，日军士气出现了异常的沮丧情绪。

           血战中，驻印军损失也不小，新38师营长陈耐寒、连长赵振华、吴瑾、许炳新、湛茂棠等百余官兵均战死在疆场上。

       为了尽快夺取军事要地孟关，我军暗渡大奈河，直趋孟阳河。此时，日军沿河一带利用天然屏障，构筑了坚固工事，正面攻势难以展开，于是，新38 师采取迂回穿插战术，隐蔽潜入日军侧背，出其不意发动猛烈攻势，敌阵地顿时大乱，仓皇溃退，新38师顺利攻占孟阳河，2月1日攻克太柏家。

           同时，新22师由欣贝延沿打洛方向攻击前进，战至1944年1月31日攻陷打洛，歼灭日军第56师团第3联队长冈田少佐以下700余人，残部向孟关溃逃。

           攻下太柏家后，从缴获的日军重要文件中获悉，日军第18师团长田中新一给第55联队长山崎大佐和第56联队长长久大佐下达作战命令；要求部队在孟关、瓦鲁班以南的新班地区集结，准备逐次撤退。

           为了在雨季前消灭日军的有生力量，驻印军作出了迂回包围孟关周围地区第18师团主力的部署：新38师与美军第5307部队主力沿大奈河向南进攻，新22师主力从正面向孟关发起攻击，新22师56团第1营协同独立坦克第1营，从孟关的东北迂回隐蔽通过密林，插到孟关的南面，切断日军唯一的补给线和退路。

           3月3日，美军第5307部队一部向孟关东南的瓦鲁班迂回，协同新22师包围孟关的日军，新38师主力则采取大纵深迂回作战，顺利攻克于卡、拉树卡等孟关的日军外围据点，自此对孟关的日军构成了大纵深围歼，中美联军在坦克和空中火力的支援下，向孟关发起了强大攻势。

           3月5日，经过两天的激战，胡康河谷日军的核心据点孟关被中美联军攻克，重创日军第18师团的两个主力联队，毙敌1400 多名，生俘者甚多，仅有少数日军突围而出，向瓦鲁班方向逃窜。

           中国驻印军乘胜南下追击日军，3月9日新38师113团与美军突击队联手攻克瓦鲁班，作战中一些新式武器，如火焰喷射器、小型野战炮发挥了重要作用。中美联军终于打破了日军善于钻地洞、建地堡，然后突然发起攻击的这一优势，自此，日军再也不是丛林的主人，这一战日军第18师团几乎被歼，师团长田中新一靠钻地道侥幸逃脱，此举被日军称为奇耻大辱。

           对于这次前所未有的惨败，田中新一在给上司的报告中说：“进攻之敌，总是逐次渗透到我军阵地侧背，突然进攻，使我军正面火网完全无用武之地，我军善于丛林战的特长已被粉碎，不得不被迫后退，情况不断出现逆转。”而当时，日军在仰光的电台对此的解释是：“中国驻印度的军队，由于极度地思念家乡，所以一度攻势很猛。”

           攻克孟关这一辉煌的胜利，是我驻印军反攻缅甸中关键的一战，战争的主动权以为驻印军牢牢控制。当时，我当面之敌除日军第18师团主力部队外，另有日军第2师团和第4师团的一部，其中以第18师团战斗力最为顽强，此战役该师团几乎被歼。攻陷孟关后，3月14日新22师乘胜追击，向尖布山攻击前进，攻克丁高、沙坎日军据点。日军第18师团残部被迫退守尖布山隘口，企图利用地形再次阻止中国驻印军南下。

3月28日，中国驻印军占领拉班切断日军退路，新38师向尖布山发起进攻，新38师113团和美军5307一部从尖布山东侧向南迂回，突破缅北的天险山隘，进入孟拱河谷。3月29日，新22师同迂回部队在夏杜苏会师，这样，中国驻印军完全肃清了胡康河谷的日军，歼敌6000余人，并沿正面直叩孟拱河谷，自此，日军被完全赶出了胡康河谷。

           此时，公路也终于修出野人山，进入了相对开阔地区。在开阔地带，美军的机械化装备能够充分的施展威力，工程的进度不断加快，这是用重兵掩护，是用血腥的战斗保障的公路建设。随着公路的向前推进，中美联军扫清了一块一块的地盘，同时也重创了日军在缅北的第18师团。